第3章 维吾尔小孩
我伸手抱住林以灏的脖子,他皮肤冰冰凉凉的,还很细腻光滑,很适合夏天的时候摸一摸。当然了我没有摸,那样他会说我猥琐。
唯一不好的是他那利落的小寸头,竖起来的头发像小刺猬,扎到我的脸有点不舒服。他把我背到车上,先一步给我系上安全带,一路上我俩一言不发。直到他把车开回家,我打开副驾驶的门正准备下车,他走过来伸出手准备打横抱起我。
我推开他,说:“我自己可以走。”
“别犟。”他低声说着,把我从车里抱了出来。
我觉得他可能还在生气,就没有和他犟,而且我这胳膊和腿,确实摔的有些疼。
我抬起眼睛偷瞄着林以灏的脸,他长的可真好看,高高的鼻梁上面,浓密而长的睫毛自然地垂落下来,好似阳光下的一圈阴影打落在他的眼睛上。我小时候读《小王子》,幻想出来的小王子是林以灏的模样;看《狮子王》,也觉得辛巴和林以灏一样可爱。所有我喜爱的书籍电影中,带着正能量可爱帅气的主人公,都会被我不自觉地代入林以灏的身影。但林以灏,他其实是一只猫头鹰,猫头鹰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。
这样想了想,我原本还在和林以灏怄气,现在被他的美色诱惑了一番,开始努力寻找突破口,心想他为什么还不给我台阶,难道我得自己找吗?结果这时,他低下头,一下子就发现了我的偷看他。
“你干嘛?”他问。
我迅速转过头,没再说话,他掂了我一下,轻笑了一声。
我真是不争气,每次不管有多生气,看到林以灏那张脸,所有的气都可以咽下肚子了。我觉得林以灏好看,人人审美不一,可这种好看,我真想把它归结于我无理取闹、固执已见的好看,这样的话,就不会有别的女孩子过来喜欢他了。
回到家里,林以灏拿来药箱,一边用棉签沾上酒精给我手臂上的伤口消毒,一边问我:“你还生起气了?生气的难道不该是我?”
我被酒精刺激地倒吸了一口凉气,他抓着我的手腕,不许我把胳膊缩回去。
我回答:“你就算生我气,在董小泽面前说我,我也要面子啊!”
“那你和别人说我喜欢董小泽,我不要面子啊?”林以灏反问,放下手中的棉签,又说,“既然都有错,我们互相说声我错了,然后就和好,怎么样?”
我寻思着他这个方案倒是中肯,便诚恳地对他说:“我错了,对不起林以灏,请你原谅我吧!”
他张口就问:“错哪儿了?”
嗯嗯嗯?
我愣了半秒钟,伸出双手抓住林以灏的两只耳朵,咬牙切齿:“错在又信了你的鬼话!”
林以灏没忍住笑了起来,伸手拉开我抓他耳朵的手,故作大方地说:“看在今天是你生日的份上,我大人不记小人过,以后老实点,知不知道?”
说完他拿起药膏,低头开始给我涂药,涂完胳膊,开始涂膝盖。
我把腿放在沙发上,问林以灏:“你给我的生日礼物,真的就是那只丑猫头鹰吗?”
“那不是你心心念念想要的东西?”林以灏反问,抬起头,用没碰药膏的那只手捏了捏我的脸,“别噘嘴了,晚上带你出去玩。”
“你说真的?”我盯着他看,“师娘说她晚上会早点回来。”
“早点她回不来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今晚我爸出差回来,我让他拖住我妈。”林以灏回答。
我激动地抱住林以灏,说:“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,林以灏,你可真是个好人。晚上我们去哪儿?我想吃龙虾,我还想看《狮子王》,你说过每年生日都会陪我看小狮子的,我还想去江边放烟花……”
林以灏听我叨叨了半天,他说:“你自己不争气,弄成这副伤残人士的模样,我怎么带你出去逛?”
“我可以的。”我拉住他,信誓旦旦地保证着。
林以灏给我的伤口贴上胶布,拍了拍我的头,嘱咐道:“去换身宽松点的衣服。”
我立刻从沙发上下来,往楼上跑去,他又在后面嚷嚷:“你慢点!跑什么啊跑?”
我跑进衣帽间,试了五套衣服,最后选了一条紫色的连衣裙,想了想,又回到房间偷偷涂了一点口红。我在落地镜前照了好几遍,然后下楼走去了大厅。
林以灏扭头朝我看来,他皱了皱眉,那张不着调的嘴刚想说点什么,我猜他会吐槽我的裙子,要不就是指责我涂的口红过于丑陋。
这时他的手机响了,他看了眼来电显示,避开我走到客厅另一边去,迅速接了电话。
我坐到沙发上,晃荡着两条腿,等待他打完电话带我出门。
还不到一分钟,他就打完了,折回沙发这边,他和我说:“歆午,学校里有点急事,我得过去一趟。”
我还没答话,他一边换鞋一边继续说:“这次是我欠你的,我保证赶回来给你过生日。”
我有点失望,但他既说是急事,我也不能缠着他,我问:“什么时候呢?”
林以灏换好鞋子,走到茶几边拿上他的车钥匙,“天黑之前吧!我尽量,无论如何今天我保证不食言,一定带你出去,你等等我,如果我回来迟了,晚点再睡好不好?”
“那我等天黑噢!天黑之前你一定要回来。”我抬头看着林以灏。
他说好,迅速往大门那里走去,出门时又回过头看着我说,“对了歆午,这条裙子你穿很好看,这个口红色号也适合你。”
说完他就跑远了,我看着大门被关起,要知道林以灏从来不会夸我,除非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。
他对不起我的事多了去了,比如放我鸽子、害我被罚站、给我的承诺迟迟不兑现……
我跑去阳台,看着他飞快地把车开远。鬼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,但他答应带我去吃大餐看电影放烟花,这些事情我不想就此作罢。我赌林以灏应该还有良心,而且今天是我的生日,我再相信他最后一次。
结果我等啊等啊等,等到太阳下山,林以灏没回来,师娘也没回来,我跑去阳台上盯着外面看,对面的别墅数十年如一日,永远紧闭着门。
唯有昨天,里面罕见地冒出来一个维吾尔小孩。我突然想起这个事,再看向那个紧闭着的门,恍然觉得自己昨天可能是见了鬼。
等到晚上八点,天完全黑下来了,林以灏还是没有回来,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。
我坐在阳台上的吊椅里等待着他,嘴里哼唱着他最近尤为喜爱的《董小姐》,并且报复性地把“董小姐”改成“董小泽”,代入到林以灏的唱腔里,模仿着他唱歌。
林以灏唱歌实在不好听,我模仿着,后来自己都听不下去了。
而后我突然想起洛洛生病住院的事,麻溜地从吊椅里跳下去,跑回房间给姊姊打电话。姊姊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。我就把电话打到姊姊的裁缝店里,姊姊的小学徒告诉我,洛洛得了急性阑尾炎,姊姊已经三天没去裁缝店了。
我要来医院地址,即刻朝医院赶去。等我辗转来到儿童医院时,已经是晚上十点了。
我跑去洛洛的病房那里,准备进去时,听见楼梯口有争执声。而这声音,我想不注意都不行。
林以灏没好气地问:“你这样折腾自己,孩子她爸死了啊?”
回话的人是姊姊,姊姊淡定回复:“管好你自己,别瞎操心别人的事。”
林以灏气急:“顾瑜徽,我们做不成恋人也可以是朋友,我能和你拉开距离,但你犯得着一直回避我吗?我怎么对不起你了?”
犹如一盆冰水,稳稳当当地直接从我头顶浇下,砸的我措不及防。我瞬间感觉头晕目眩,伸头看向楼梯口,那里光线昏暗,林以灏挡在姊姊前面,不让姊姊离开。他那句“做不成恋人也可以是朋友”,跟魔咒一样不停地在我脑子里转圈圈。
此刻的我如同遭遇了雷劈。要是我把这个比方说给林以灏听,他一准会反驳——你被雷劈过?我没有,可是我想,被雷劈,能坏到哪里去?
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,姊姊想绕过林以灏离开,身子一斜,先注意到了我,睁大双眼用嘴型说出了我的名字,林以灏也立刻转过头来。他们就像我逃课被班主任抓住时一般,脸上难以掩饰的慌张,让我感到恐惧。
姊姊推开林以灏,向我走了过来,我下意识地躲开她,迅速跑下楼梯。
我膝盖上有伤,跑起来时会疼,但我一直跑一直跑着,仿佛就失去了知觉。我不知道跑了多久,离开医院,从马路上穿过草丛来到人行道。
就在我穿过草丛的瞬间,突然有一辆电动车朝我冲了过来。
我扭头看过去,心想自己可不能因为得知林以灏和姊姊有一腿,就完结了生命。要是这样的话,董小泽一定会说——我对林以灏爱得深沉,这也太丢人了吧!
电动车在快要撞到我膝盖骨的那一刻,紧急刹住了。
我愣在原地,惊慌地看着这辆差点就与我来了个亲密接触的爱玛电动车,想起电视广告上,周杰伦骑着它,酷酷地打着手势,说:“爱,就马上行动!”
我愣了两秒钟,然后对这辆小爱玛说:“谢谢你。”
谢谢你,留我一命。
“谢什么?你突然蹿出来,很危险!”突然有人发话,我意识到,小爱玛还有主人。
小爱玛的主人语气很凶,声音倒是好听,微微带点磁性。我垂下眼睑,看见他撑在地面上的双脚,帆布鞋的鞋头有点污渍。我说:“这里是人行道,交通法规定电动车过人行道要推着走,你把车骑到这里,怎么好意思说我?”
“你——”
“我又没说错!”我仰起头,和小爱玛的主人对视起来。
然后我俩不约而同地说出口:“是你。”
瞧瞧这话听上去,多么耳熟!就像是缘定三生的前世恋人,就此相遇……
但我面前站着的、小爱玛的主人,不是别人,正是我昨天看见的那个维吾尔小孩。
昨天傍晚看的不仔细,今天细细一看,维吾尔小孩的长相相当之精致。他一头棕发,皮肤白眼睛大,那双深邃的眼睛在路灯下闪烁,瞳孔竟是琥珀色的。总而言之,好看。
我还没来得及和好看的维吾尔小孩搭讪,林以灏就追上来了,他迅速跑了过来,看到抵在我身前的小爱玛,立刻把我拽到他身边,问我:“你想干嘛?自寻短见啊?”
“值得嘛我?”我挣脱开他,他这张脸一出现在我面前,方才种种,所有的不愉快一时全部涌上心头。
“别闹!”林以灏伸出双臂拉住我,“歆午,你也长大了,懂事点行不行?”
我一听这话,更是生气,使劲全力推开他。
“懂事就是默认你可以骗我,你明知我喜欢你!”我说着,声音不期然地哽咽了起来。
林以灏见我语气不对,摸了摸我的头发,我无比愤怒地打开了他的手,他说:“好了好了,我们回家去,你听我解释。”
“我不听我不听,你这个撒谎精!”我憋不住,“哇”地一声哭了起来,这个现实我没办法接受,“你竟然喜欢我姊姊!”
你经历过这种悲伤吗?人生前十年,我对自己将来会嫁给林以灏这一点坚信不疑,就像董小泽说我是林以灏的小媳妇一样,师娘一直将我当她儿媳培养。她把我从福利院带回家,教我唱戏、让我上学,从小我就在学习,当林家的儿媳。
而在这种悲伤逆流成河的时刻,居然有人笑出了声。
我扭过头,维吾尔小孩秒变正经,他面露抱歉:“不好意思。”
林以灏看了维吾尔小孩一眼,拉着我说:“先回家,我们回家再说,路上吵架丢不丢人啊?”
我不走,他拖着我,我就抓住小爱玛的头。
维吾尔小孩看着我,问:“他是你什么人?”
“他喜欢我,我不喜欢他,谁知道这变态非要缠着我!”我回答。
林以灏听了也不恼火,他可能是知道我说这话别人也不会相信。然后他扳开我拽住小爱玛的手指,对维吾尔小孩说:“兄弟见笑了。”
维吾尔小孩回他:“祝你们早日和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