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无事生非

第二天考完试,阿舒和言展出去旅游,他们开开心心地做了很多攻略,阿舒考完试,言展带着行李箱来学校,他们就直接上路了。

柳煜安送我去了机场,这几天我们渐渐熟悉起来,说了很多话。他其实没有特别孤僻,但似乎有点闷骚。

到了机场,我问他:“你不考虑回家过年吗?”

“我不过年的,我要照看Nevaeh,实验室养了一堆细胞,回去一趟它们恐怕都要死光了。”

我点了点头,和他挥手说:“那明年再见啦!维吾尔小孩。”

“你从哪里看出我是维吾尔的了?”柳煜安幽怨地斜视了我一眼,“我是混血,混血长成这样,我不是新疆人!”

“混血?混哪国的?”

柳煜安抬了抬眼皮子,不情愿地回答说:“德国,我爷爷德国的。”

“怪不得你长的这样精致,我之前在综艺上看见一个女模特,也是有四分之一的德国血统,跟天仙下凡似的,有时候我看见你,就觉得你和她很神似,我忘记她叫什么来着,不知道你知不知道?”

“我不知道!”柳煜安摇头,“所以你,不要再传播我是维吾尔小孩了,就因为你和舒宁说了这个绰号,大家差点就信了!”

“那你为什么不落落大方地告诉大家?省的我们猜来猜去。”我回答着,掏出手机找到林以灏他们学校门口卖羊肉串的维吾尔族大叔照片,在柳煜安面前晃悠了好几下,“你看,我没瞎说,我的怀疑是有根据的,这位英俊潇洒的大叔,就是维吾尔的,你长得跟他是真的像!”

柳煜安打量了下维吾尔大叔的照片,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
我顺利度过了我大学的第一个学期,开心地回去了A市,只是这次林以灏不在家,有点小小的遗憾。

梨园在筹备年关的下乡公益演出,我回来梨园和大家一起排练节目。师娘让我把之前学过的《乾隆皇帝游苏州》,和师兄师姐再同台演习一遍,那是很久之前演过的了,而且没有上过台,我没什么印象,只记得这部戏里有人叫陈月英有人叫韩月英还有人叫苏月英,我演的也是一个月英,但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我演的是哪个月英。

董小泽翘着兰花指端着一杯绿茶,挑着眉嘲讽我:“呵——我们可都期待着你从名校拜师学艺回来让大家眼前一亮,你倒也是争气,凭借你急速退化的业务能力让我们大跌眼镜。”

说着他还看了看四周,让大家跟他一起为我鼓掌,师兄师姐们嘻嘻哈哈地配合了起来。

我咬着牙忍住不发作,在宽大的戏袍袖子底下捏紧拳头,我要忍他容他善待他,早晚有一天,我会趁人不注意,掐死他这个死三八。

因为下乡演出,年底梨园愈发忙碌。师娘照顾前辈,让他们早日回家过年,这次放手让我们去操作,只留了两位唱老生老旦的前辈,和我们共同演出。

祝孟师姐跑去和师娘请假说要回老家看望爷爷奶奶,她走后,师姐们聚在一起议论,说祝孟师姐平时去比赛什么的,抢角色挤破头,在师娘面前卖惨,一到做公益时,人就跟没了一样。

于是原本祝孟师姐要参与的演出,我成了她的替代者。

关于到底演哪一出戏合适,大家一起讨论了半天,师娘不给我们拿主意,全权放手让我们自己做。

我们在剧目上纠结了很久,董小泽坚持要演《天仙配》,臭不要脸地想和小爱师姐搭档演董永和七仙女,当然是遭到全员反对。这出戏固然经典,可这一代几乎人人都听过,而且绝不止一次两次,我初来梨园,就开始演《天仙配》里的玉皇大帝……住着的九重天上的一个门童。

董小泽遭遇反对,他不敢和师兄师姐们顶嘴,对我这个头号抗议者说:“你少说话,要不然我怂恿师娘让你去演陶金花!”

“陶金花有什么不好?从前我不想演,还不是因为金小毛是你!”我回嘴反击道。

讨论和争执了一天,我们还是没有商定下来,到底该演哪出戏。晚上回家时小爱师姐嘱咐我,让我拿着待定的剧目去问问师娘的意思。

我回家便问师娘,师娘告诉我:“你们都大了,想演什么自己做主,排好在我这里过一遍就可以。”

我回到房间躺着,看着墙上的挂钟时间滴滴答答,走到十点半时,我知道林以灏今天的模拟机改装任务结束了,掐好时间给他打过去电话。

他走在路上,我和他讲电话,告诉他今天遇到的问题,把师兄师姐们讨论出来的剧目都说了出来,我问:“林以灏,你说,《闹花灯》、《打豆腐》、《蓝桥会》、《无事生非》、《瞎子闹店》这几个戏,选哪一个好?”

“《无事生非》吧!”林以灏回答,“名字听上去,很符合你这种爱制造麻烦的人的兴趣。”

“我?爱制造麻烦?”我想骂人,话锋一转,“你说的可真是太对了,这就是我提出来的,但董小泽没有哪一次不和我唱反调!”

其实林以灏不了解黄梅戏,他不感兴趣也不接触,但每次我拿不定主意的选择,都是他随便选的。

《无事生非》这部戏,内容并非中华成语中的贬义,讽刺或批判。这部戏是黄梅戏剧作家金芝老师根据莎士比亚同名戏剧改编而成。上个世纪八十年代,在上海举办的中国首届“莎士比亚戏剧节”,那场对莎士比亚的纪念活动,催生了黄梅戏的这一部超越传统的新作。用戏曲演绎莎翁的名著,尽管在其他剧种中不算新鲜,但在黄梅戏的历史上,这是头一次。

全剧都洋溢着对爱情和友谊的赞美,男女之间的真诚和相互尊重,人物形象塑造中,除了三两个耍弄阴谋的小人外,其他人都心地善良热情大方,他们促使有情人终成眷属,视荣誉为生命,忠实于友谊,也没有高低贵贱的区分,宣扬人人平等。

林以灏理解错了意思,但猜中了我最心仪是它。

第二天去梨园,小爱师姐问我师娘的建议,我就把林以灏的建议告诉了她。

《无事生非》得以排练并成功演出,得到了师娘的认可,也拥有了观众的好评。从乡下回来,距离新年还差两天。林以灏告诉我他今年不会回来,回来会被林叔叔打死,等他从飞行学员转到副驾驶,他再回来和林叔叔和好。这时他成了一名跟机观察员,飞在天上的时间不固定,我不可以再每天固定时间给他打电话了。

我给林以灏发信息,感叹说我们从来没有一起过除夕。

是真的没有,虽然我这些年一直被林家收养,但每一年除夕,师娘都会把我送去姊姊身边,她不想让姊姊觉得,她把我从姊姊身边抢走了。

我从乡下回来后,去了姊姊那里。想到今年林以灏不在家,只有师娘和林叔叔跨年,我觉得他们会孤单,就一直催林以灏抽时间回家,林以灏被我说烦后,开始不接我的电话。

姊姊带着我去福利院,和大家一起过年。她在福利院待过很长一段时间,对福利院里的人也很熟悉,老院长是亲人一般的存在。我去了林家以后,和福利院的交集越来越少,除了来这里找姊姊,再有就是偶尔和师娘或者林以灏一起来给小朋友们送点心。

除夕那天,林以灏关了手机,我打不通他的电话。晚上福利院所有的人围在一间屋子里一起吃了年夜饭。饭后姊姊去和院长谈心,院长头发已经花白,我记得我离开那年,她才四十几岁。

福利院的除夕非常热闹,因为小朋友很多,他们活泼淘气,也有害羞内敛,总之都很可爱。我和小朋友们在室内坐着打纸牌,一群平均年龄比我小七八岁的小朋友,明明我在中间应该是牌技最高超的,结果却是我连玩五把,一把没赢。

然后我被淘汰出局了……

这时室外放烟火的小朋友走到门口叫我,她说:“姐姐姐姐,哥哥来找你啦!”

“哥哥?”我一头雾水,从地上爬起来,一抬头就看见林以灏站在门口。

他穿着飞行员制服,金色双排扣的黑色西装,直挺挺地站在那里,这就是赤裸裸的制服诱惑啊!弄得我一时间有点恍惚,反应过来,我想这一定是本年度给我最好的礼物,因此特地留在了最后一天。

我跑过去跳到林以灏身上,抱着他的脑袋左看右看,我觉得他瘦了,好像又没有,因为本来他就不胖,但他黑了一点,这还挺明显的。

林以灏一只手托着我,另一只手臂抬起移开我摆弄他脑袋的手。我紧紧地抱着他,惊喜地问道:“你怎么回来的这么突然?”

“难道不是你耍无赖死活要我回来陪你过除夕?”

“你回家了吗?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刚刚回来吗?”

“刚下的飞机。歆午,纯属机缘巧合,今晚我们飞的航班就是来A市的,所以我回来了,这是我们一起过的除夕。”

一屋子的小朋友看见林以灏,纸牌也不打了春晚也不看了,尤其看见我黏在他身上,他们就起哄让我们亲亲。

我从林以灏身上跳下来,有点心疼地对他说:“你辛苦了,春晚还要上班。”

他笑了起来,眼睛神采奕奕。小朋友们的起哄声,成功引来了对面屋里的姊姊和院长。

姊姊走进屋时,原本还带着笑脸,然后在她看见林以灏背影的那一秒,脸色立马阴沉了起来。

林以灏转过头去,我看不见他看向姊姊时的表情,但他说话的语气很客气礼貌,他说:“院长、瑜徽,新年快乐。”

“林以灏,你想干嘛?翻个年歆午二十了,你也该懂得懂得避嫌了吧!她不是你的妹妹,不是你的家人,你保持好距离!”姊姊严厉地批评着。

“姊姊,你别……”

“你也一样,顾歆午,你也该懂事了,一个巴掌拍不响,你将来还要嫁人,现在和他这是什么关系?”我还没说出我要说的话,也被姊姊一通批评。

“瑜徽,你年纪不大为什么思想这在大清朝?”林以灏反问,他继续说,“不是只有血缘关系才能做亲人,你和歆午是姐妹,但我也当她是家人。”

姊姊整张脸完全黑了下来,院长还是很和善友爱的,她老人家刚想把姊姊拉开,姊姊突然朝林以灏吼了起来:“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吗?你喜欢我,还和我妹保持不清不楚的暧昧,林以灏,你们林家没一个好东西!”

“别说这种话姊姊,林家怎么没有一个好东西了?这些年师娘对我们都那么好……”我忍不住走上前说道,“我知道你不喜欢林以灏,可是你也知道,是我喜欢他啊!”

姊姊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,刚想训斥我,林以灏和她说:“瑜徽,我是说过我喜欢你,确实喜欢过,这点我不会否认,你也很坚定地没有给过我机会,我想这件事应该已经过去了,我对你一直尊重。但这些事和歆午没有任何关系,今天过年,别弄的不愉快,我很快就走,你妹妹夹在你我之间挺难做的。”

“你知道她难做,你还跑来干什么?”姊姊冷笑了一声,挑了下眉,挑衅地问,“原来是喜欢过,你喜欢过我多久啊?怎么现在不喜欢了呢?”

我飞快地扭头看向林以灏,仔细琢磨着这句话,表面上不动声色,心里默默感叹:“原来是喜欢过,哈哈哈哈哈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