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霸道总裁

我回到公寓已经是下午,进屋时,柳煜安正待在客厅看纪录片,这个人忙起来时几十天见不到一次,闲下来又哪哪都能看见。

他维持着同一个姿势,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握着遥控器,看到我时,他说:“你回来了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你干嘛去了?”他又问。

我有点诧异,看了他一眼,回话说:“你不是有好奇心的人。”

“对啊!我对别人的事没兴趣。”柳煜安说,“但是我看出你回去一趟,变得特别开心。”

“因为我见到了我喜欢的人。”我又想起自己在机场偷亲林以灏的那一下,那可真是犹如阴谋得逞一般的快乐。

晚上我给林以灏打电话,他已经去了广州,我们一个北上一个南下,距离变得更加遥远。他在电话那头说他一切安好,但随后我又和师娘通了电话,师娘说林以灏这次的一意孤行惹恼了林叔叔,林叔叔真把他的银行卡全部冻结了。

四天后,柳煜安动身去加拿大。他离开的前一天,我们一起去看了Nevaeh。柳煜安又和我说了一遍Nevaeh的情况,他平日里绝不说半句废话,唯独在Nevaeh的事情上,所有的问题都要千叮咛万嘱咐。

柳煜安走了以后,我每天晚上带着小说,去Nevaeh的病房里看。

我经常和Nevaeh说话,我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意识,但是我看过的小说里有过这样的情节,多和植物人说说话,她很可能会醒。虽说小说情节大多失真,但现实往往也很戏剧性,意外和奇迹都是说不准的事。

护工每天来照顾Nevaeh吃饭喝水清洁身体,每隔一天医生和护士也会来检查。我每天都要把Nevaeh的情况告诉柳煜安,柳煜安会告诉我,今天北京天气很好,傍晚带Nevaeh去阳台上吹吹风,但得给她穿件毛衣,穿柜子右边厚实的那件。

我跟着护工后面观察了几天,也学会了给Nevaeh翻身扣背。

护工告诉我,她在康复中心照顾过很多植物人,目睹过太多人散尽家财,却还是等不来亲人苏醒的绝望。

护工姐姐说:“其实柳先生搞医药的,他自己也懂,植物人睡的越久,醒来的可能性越小。像Nevaeh这样躺了两年多还是不见醒的,基本是没希望了。柳先生很爱她,Nevaeh现在的状态,是我见过最好的植物人状态了。她能活下去本身就是个奇迹,还能被养的气色红润体重不减,身上一点压疮都没有,太罕见了。”

我听后唏嘘,Nevaeh躺在床上静悄悄的,宛若熟睡中的安静小仙女,柳煜安对她无微不至地照顾,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等待,希望已经越来越渺茫了。她的生命太脆弱,我一面觉得惋惜心疼,一面想象着Nevaeh苏醒时的美丽模样,而后感叹世事无常,人间多灾多难。

有一次我在给Nevaeh讲我看的言情小说,我告诉她,我看到最后,男女主角明明爱得死去活来,男主角居然杀了女主角,太过分了气的我直掉眼泪。

就在那时,我亲眼看见一颗眼泪从Nevaeh的左眼里滑落下来,我以为她有意识快苏醒了,激动得连忙叫来医生。结果医生淡定地告诉我,植物人对外界刺激是可以产生一些本能反应的,Nevaeh会流泪、咳嗽、打喷嚏或者哈欠,都不是奇怪的事。

医生走后,我握住Nevaeh的手,想着医生说的话,Nevaeh是受了刺激有了反应,我轻声问道:“Nevaeh,你是不是,也在爱情里受过伤害呢?”

十点之后我从医院出来,回公寓的路上给柳煜安打电话,和他说Nevaeh今日的情况。

我告诉他:“今天Nevaeh流眼泪了,柳煜安,我当时在给她讲我看的小说,我说男主角杀了女主角,Nevaeh就哭了。”

“她没有意识的,应该是眼睛疼了,明天记得让护工给Nevaeh涂点抗生素眼膏,你也不要再和她说这种负面东西,说点开心的吧!或许,她真的听懂了呢……”柳煜安说。

就这样,一直到了期末,我已经习惯每天去医院1428号康复室陪伴Nevaeh,我愈发期待Nevaeh能够早日醒来,投注的期待越多,就以为希望越大,Nevaeh会苏醒的可能性在我心里像滚雪球一样,越滚越大。不仅仅是因为柳煜安,我和Nevaeh说了那么多话那么多故事,甚至和她分享了我喜欢的男孩子的秘密,我想她如果醒来,我们会成为好朋友。

期间林以灏问过我有没有再找兼职,我非常坚定地告诉他没有。确实是没有,我没有拿柳煜安的钱,因为我也没有付出过任何劳动,我只是换了个地方看小说,还拥有一个可以安静听我说废话的姊姊。

考试周突击理论课,每天背各种概念,我偶尔会有点疲惫,从医院回来,还得独自练一会儿舞蹈发声,常常在这之后,我还会和林以灏打电话,一些乱七八糟的废话,说着说着就睡着了。

此时的林以灏独自待在广州,为了他的飞行理想,进行模拟机改装训练。我觉得他现在的生活状态很好,坚持下去来日可期。但心里总有预感,林叔叔不会允许他在外面待太久,如今只是断了他的经济来源,但林以灏已经有了工作,这个方法如果行不通,以林叔叔的个性,势必会再次给他施压,用其他方法逼迫他去公司上班。

在我即将放寒假的前三天,柳煜安回国了。回来之后他第一时间去看了Nevaeh,看到Nevaeh没胖没瘦气色红润有精神,他很开心。

我没有收他的薪水,他免去了我和阿舒的房租,连着请我吃了三天的大餐。

离开北京的前一天晚上,我去Nevaeh的病房和Nevaeh告别,拿走了我放在病房里的一本没有读完的小说。

我挺舍不得Nevaeh的,主要的原因是我害怕会有意外来临,来年我可能就见不到她了……想到这里,我悄悄地扇了扇自己的乌鸦嘴。

在一家三星米其林餐厅里,柳煜安请我吃本年度的最后一餐。点完菜的空档,他随手翻了翻我带着的那本言情小说,是一本总裁文,傲娇总裁和落魄千金的虐恋情深,听起来千篇一律,可我每次都能被这种大同小异的故事触动。

柳煜安打量了下小说封面,问我:“你喜欢看这种东西?”

我能听出他言语中的不屑,而他还算有礼貌的。每次别人问我喜欢看什么小说,我一说起总裁文,别人就会露出鄙夷的眼神,就好像是在说——你怎么这么庸俗?董小泽曾经就直截了当地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了。

我点了点头。

柳煜安又说:“你快二十了吧!看这种东西不觉得幼稚吗?”

“个人喜好,自己开心就好。”我喝了口水,漫不经心地回答,“你觉得不妥,别问我噢!”

“顾歆午,我挺欣赏你这一点的。”柳煜安握住双手,盯着我看,“就是你对任何事都很坦荡没有隐藏,包括你喜欢却不喜欢你的对象、不被人肯定的爱好。”

“这并不是见不光的坏事。”

柳煜安盯着那本小说,发呆了一会儿,继续说:“我给你讲个故事吧!比你看的这些狗血文更狗血。”

“好啊你说。”

柳煜安垂下眼睑,手肘撑在餐桌上托着自己的下巴,思考了一会儿说:“很久之前的事了,听上去有点老套,但绝非虚构。主人公的名字叫阿深和双双,我先提下背景。

“阿深和双双生活在同一座城市,阿深的家庭是当地的名门望族,双双的父母凭借着厚脸皮死缠烂打,上杆子和阿深家认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关系,时常走动,借助其发展,十几年间迅速壮大,成了当地的暴发户。

“阿深是一个年轻有为的男人,有商业头脑,二十出头从海外留学归来,接手家族事业。那会儿双双还是个小女孩,十几岁,出落的美丽大方,又生性活泼开朗,故而人见人爱。双双的父母沉迷于工作,对这个女儿一直不够关心。

“阿深二十五岁,家里人给他安排了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,那是一场商业联姻,阿深欣然接受。双双还在上高中,有一天她在学校和同学打架,父母在百忙之中抽空回来教训了她。结果父母从双双的口中得知,那天是双双十六岁生日。双双的母亲意识到自己和丈夫常年对孩子的疏忽,有了点愧疚之心。双双乞求父母陪她过一次生日,但那天也是阿深的订婚宴,父母得去参加。

“双双的母亲经不住女儿的苦苦哀求,提出带她去参加阿深的订婚宴,她可以在订婚宴上吃到任何她想吃的蛋糕,也可以跟父母一起。双双便去了阿深的订婚宴,她的人生从那一刻开始,完整地发生了改变。

“那是阿深第一次见到双双,阿深从不缺乏美女投怀送抱,各种类型一应俱全,但像他的家庭出身,商业是中心,爱情是退而求其次的东西,要是能作为商业更上一层楼的垫脚石便再好不过。他对父母给他安排的未婚妻没有任何异议,却在订婚宴当天跑路了,这件事在当地引发了不小的轰动,众人在深夜才找到他,找到他的时候,他和双双坐在一个废弃城墙上,吃着甜筒。

“双双的母亲差点吓死,父亲毫不犹豫地打了双双,怪她破坏了阿深的订婚宴。但那时候双双才十六岁,她不知道做错了什么,她只知道父母带她去了订婚宴,却抛下她去笼络生意伙伴,在她独自一人手足无措时,阿深过来搭讪,问她想不想离开这个讨厌的地方。

“双双觉得阿深有一种能力,轻而易举地猜透了自己所有内心所想。阿深带着她偷偷地离开了订婚宴,大人却说指责她破坏了阿深的订婚宴。因为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,阿深和他的未婚妻解除了婚约,阿深给出的理由是自己从未爱上那个女人。”

听到这里,我问:“阿深是对双双一见钟情了吗?阿深长得也好看吗?”

柳煜安没有回答我的问题,继续说故事。

“在那之后,阿深有意帮助双双父母的事业发展,双双年纪小小涉世未深,对阿深这种看上去一表人才的男人心生佩服,有点好感吧我猜。阿深会经常去双双家做客,送双双小礼物,少女的心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被俘获。双双的父母以为阿深看上了双双,抱着钓金龟婿的想法,有意要把自己的女儿往阿深家送。双双无意中偷听到父母的对话,得知父母的想法后,认为父母把自己当作了买卖交易,她是个性强烈的女孩子,盛怒之下和阿深断绝了一切来往。”

我成功地被代入进故事里,思考这段和家庭矛盾挂钩的暧昧情愫,接下来势必会产生爱情纠纷,男女主角经过重重困难,误会和争执,也有过甜蜜和温馨,最后是悲是喜不得而知。

“阿深也没有主动去示好,他骄傲惯了,对自己看上的东西势在必得,没有别人给自己甩脸色的时候。”

这个我懂,很多霸道总裁都有这样的傲娇设定,我问:“那后来他们是怎么和好的?”

“和好?为什么你的第一反应会是和好?他们就一定会和好吗?”柳煜安一连串的反问让我有点懵,而后他垂下头,用轻飘飘的语气说,“阿深出国深造了,小一年后回来,把双双下药强奸了。”

我拿在手里的叉子直接掉到了地板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一旁的侍者在我弯腰去捡时提前一步,将它捡起换了新的给我。

倒不是觉得有多不可思议,以我多年看小说的经验,这种套路并不少见,只是柳煜安在故事开头,就告诉了我它并非虚构,让我多少有点唏嘘。

我说:“我看过这样的小说,是霸道总裁也是神经变态,有的男人有钱有貌有能力,展现出来的闪光点,往往让年轻单纯的女孩自动屏蔽掉他的变态。我极度厌恶这种剧情,因为他作为男主人公,往往后来作者都会为他洗白。”

“你说得对。”柳煜安点了点头。

“后来呢?”

“你说故事?你不是极度厌恶吗?”柳煜安仰起头,正好这时服务员送餐前来,他说,“时间太久我忘了,等我再想起,告诉你。”

我咽了口口水,“我高中有一次在班里看小说,被班主任发现没收了,不知道后续给我着急的一晚上都睡不着,第二次中午趁班主任去吃饭时,我悄悄去他办公室把书偷回来看完,又趁他回来之前塞了回去。你为什么这样对我……一次性把话说完不好吗?”

“吃你的晚餐吧!”柳煜安笑了下,“这个故事你听了会扫胃口。”

“你怎么不吃?”

“我没胃口。”
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