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以灏话音刚落，司机比我先反应过来，他紧急刹车，瞪大眼睛回头问：“少爷，你这是弄的哪一出啊？”

林以灏没回答他，只说：“回家吧！别一惊一乍。”

我问：“你跟我谈分手？林以灏，是今天下午的时候，短短几个小时前，你还和我保证，说绝对不会离我而去，你现在又在搞什么？”

“冷静一点，歆午，听我和你说。”林以灏摁住我的胳膊，盯着我的眼睛，看上去理智而又思路清晰地和我分析道：“歆午，我和你说清楚，这些年来，我一直当你是妹妹，当然了，我也一直知道，我爸妈想让我娶你。我对这件事很抗拒，我本身，是非常讨厌被父母安排的，这一点你了解，但大多数情况下，我没有表现出来。我对你其实没有爱情。”

“你胡说！我知道你大多数时候不喜欢遵守父母的指令，但在爱情这件事上，你说林叔叔和师娘替你做了最正确的选择！”我回答着，心里又越来越没底，还是忍不住问道，“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，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？为什么说，你对姊姊的感情已经过去，还说会娶我，和我生孩子？”

我的声线已经开始颤抖，但这一刻我竟然忍住了，一滴眼泪都没留，我对情绪的管理能力，有点进步了。

“那是因为感动而产生的感情，小女孩，我对你的冲动爱情，是在你千里迢迢来东京找我的路上，是在你看见我时的热泪盈眶，还有你因为担心我而累垮的身体。更重要的一点，”

林以灏抿了下嘴唇，低头于心不忍般地继续说，“是你和瑜徽相似的长相。大多人年少时的喜欢，都是不可能全部忘却的，而从不喜欢到喜欢，这之间的距离，对我来说也是很难跨越的。抱歉，我的新鲜感失去的差不多了，瑜徽的这次意外，给了我警醒。”

“和瑜徽相似的长相？”我反问了一句，气到身体发抖，“你搞清楚林以灏，我是顾歆午，你把我当成姊姊的替身？你这个变态！”

“我对不起你。小女孩，我们退回到原先的关系好不好？”

“原先我们有什么关系啊？”我呵呵呵地笑了几声，“林以灏，凭什么你想一出就是一出？我完全可以接受，成全你和姊姊的相亲相爱，这一点我不说假话。”

可是我的话只说了前半句，后半部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，就被林以灏不耐烦地打断了，他说：“嗯，这样的话，对我们都好。”

说完他低下头，轻笑了一下，像是在苦笑。

司机频频看着后视镜，盯着我和林以灏看。林以灏再次抬头，对司机说：“小王，回去把我和歆午刚才所有的谈话，一字不落地转告给我爸妈。在前面的路口停车，我有事先走了，你开车注意点，别分心。”

“你想让师娘和林叔叔都知道，是你甩了我吗？”我咬着牙，问道。

林以灏没有回答我，到了路口，林以灏下了车，又嘱咐司机说：“把歆午送回家，别带她去任何地方。”

司机还沉浸在刚刚那场闹剧中，听的一愣一愣的，然后“哦哦”地点了几下头，载着我回到家里。

回去的时候师娘已经在家，司机立刻去找了师娘。

我回到房间，一遍遍地拨打着林以灏的电话，自动语音提醒从一开始的“您拨打的用户忙”，到后来的“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”，这个人可真太有意思了。

我砸掉手机，放声笑了起来，突然又咳嗽了两声，这一咳嗽，眼泪全部被带了出来。我瘫倒在地上，看见地上还没来得及擦去的口红印。

一阵眩晕中，姊姊的面孔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，我蹲下身去把地上断了半截的口红拿起，放回梳妆台上，趁着楼下师娘和司机的沟通才刚开始，悄无声息地从偏门跑了出去。

我跑的飞快，一直跑到马路边，这里实在不好打车，但上天可能是看我太倒霉了，一到路边就来了辆的士。我招了招手，让它把我送去了姊姊的裁缝店。

我是想找到林以灏那个混蛋的，意料之外，他不在姊姊这里。

这时候天完全黑下来了，姊姊的裁缝店已经打样，她坐在沙发上，身上披着一个毛毯，手里端在一碗外卖送来的白粥，面容看上去辛苦憔悴，也没加任何修饰。

姊姊对我的到来并不意外，放下手里的粥，问我：“林以灏跟你摊牌了？”

“姊姊，你要从我身边抢走林以灏吗？”我的嘴唇被自己咬破了，那股血腥味和我先前涂嘴上的水蜜桃味口红混合在一起，真叫我恶心。

姊姊起身，朝我走了过来，此刻她既没有刻意嘲讽也没有摆出那副冷眼不屑于和我说话的样子。

她诚恳地说：“歆午，我活在这世上，仅有的信念是靠你和洛洛维系着，我绝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你跳进火坑。这几天的时间，足以让你看出林以灏的真心了吗？他不爱你，你早该停止那些毫无希望的纠缠了。”

“不不不，”我使劲摇头，“林以灏爱过我的，姊姊，你根本不知道，可是我怎么会察觉不到呢？”

“那只是你和他长年累月待在一起积累的半点情分，还不明白吗？”姊姊一副恨铁不成刚的语气，“好，歆午，我直接了当地告诉你，其实我没想自杀，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去死。你接二连三制造的事端，惹怒我了。即便你硬要以为林以灏爱着你，那他也是爱我更多吧？他在听到我出事的消息，抛下工作第一时间来我身边，你以为他看不出你心里的那些慌乱，他不是傻子，但即便他看出来了，又有什么用呢？他还是愿意陪在我身边，因为比起你，我对他更重要！”

“你别说了！”我捂住耳朵，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姊姊，我快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，“为什么这样对我？你连自己的妹妹都要算计吗？”

“我不是在算计你，我是要让你今后有更好的生活！你要找到适合你的人共度余生，林以灏他完全不适合你。”姊姊无奈地摇摇头，上前一步拉开我捂着耳朵的手，“你听见没有？他都主动和你摊牌了，你还不打算放弃吗？”

我的眼泪滚滚而落，然后我弯下腰，从茶几上拿起抽纸，仔细擦干了脸上的所有泪水。

“你谈过恋爱，也生下了洛洛，经历比我多。”我盯着姊姊的脸，认真地说道，“但是姊姊，我应该比你清楚爱情。”

我继续说：“在我没上大学前，艺考那会儿，我在高铁站遇见了一个非常绅士的白人男子，一米九多的个头，他和我旁边的阿姨换了座位坐到我旁边，我对着化妆镜涂口红，他时不时盯着我看，在镜子里对我挤眉弄眼，用全部都是拼音四声的中文问我要联系方式。

“我看见他的车票上，他的目的地比我早两站，但他一直等到了我下车时，帮我拿行李箱，在车站和我挥手告别，我后来才发现，他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写在纸条上，悄悄塞进我的外套口袋里。

“他的长相真的帅惨了，海水一样的眼睛和浓密的自然卷头发，丝毫不逊色于我所见到的任何漂亮男孩，他在镜子里对我笑起来时，我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起伏。

“我还有一个学长，他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明星学长，我高中就有同学迷恋他，姊姊你也知道的，他就在你最喜欢的那个综艺节目上，人设可爱调皮的弟弟，钟桕。

“我被老师推荐，和他一起演话剧，他每天让助理给我带我喜欢的马卡龙，介绍导演制片人给我认识，他签的经纪公司不许他谈恋爱，他新拍的那部电影，就你上次去看的那一部，里面他给女主写明信片送书签，这些事他也对我做过，他在送我的书里藏着一页书签，上面写‘我本来是要行走江湖的，但是遇到你，我觉得可以先停一停。’他的字没有电影里那么好看。”

我一字一句，说的格外认真，“面对那些帅气可爱的男孩子，我又何尝没有受到过诱惑？姊姊，对我来说，林以灏固然好看又很优秀，但比他更好看更优秀的男孩子，在我长大后，我也遇到过。

“而林以灏，他身边许许多多的漂亮女孩，比我温柔善良的比比皆是，就像他也曾喜欢你。可是我明白他真心爱过我，我也是，我和他真心相爱过，他从小到大给了我那么多无微不至地照顾，这辈子即使做不成恋人我仍旧心存感激，而对于你的行为，你真的……伤害到我了。”

说到这里，我抬头看了看天花板，声音几近哽咽，一度说不下去。我想想，也说的差不多了，在我的废话一堆里，希望姊姊能明白我要表达的重点，我后头口齿不清的中心句。

姊姊皱起眉头，试图过去拉住我，我往后倒退两步远离她。她说：“林以灏对你的好，连我这个姊姊都比不上吗？歆午，你这辈子非他不可吗？你这是在把自己往地狱里送！”

“也不是非他不可，我只是很爱他。”我说完转身打开门，挺直腰杆飞快地走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