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章 背后的原因

我隔三岔五会去姊姊的裁缝店,对她隐瞒了自己和林以灏的关系。有时会把猫头鹰带上,小狮子还小,留在家里喝奶。

姊姊问我猫是从哪里弄出来的,我撒谎说是苏公主给的,姊姊就莫名其妙地对我的猫嫌弃的很,不让我把他带着乱跑。

这期间,有时林以灏送我来裁缝店,姊姊对林以灏的态度比以前好了很多,可以放心让林以灏带着洛洛出去玩,甚至偶尔邀请林以灏一起吃晚餐。我装得坦坦荡荡,小时候是怎么和林以灏相处的,现在就怎么相处。

偶尔姊姊会问我钟桕的事,我总是以一副非常羡慕和崇拜的语气跟她吹捧钟桕学长的业务能力,姊姊甚至误以为,我对钟桕有了好感。

这样相安无事地过完一个暑假,我再回学校上课。最后姊姊发现我还和林以灏纠缠不清的原因,相当之神奇。

当时有人在校园论坛上爆料钟桕学长一直在撩骚一个同系学妹,学妹跟他在一个队里演话剧。媒体们知道这件事,立刻找出那个学妹是我。钟桕是时下超火的流量小生,他的粉丝立刻开始人肉我。

没过两天,我和林以灏的一张接吻照被媒体公开,钟桕处于事业上升期,团队为了不影响他的发展,故意炒热了这个话题,把林以灏的身份扒出来,用我和林以灏青梅竹马的爱情故事,保住钟桕的女友粉。

姊姊看到新闻,她一气之下赶来学校质问我,我心想这事也不能一直瞒下去,而且证据确凿我也无从狡辩,但姊姊对林以灏的态度已经有了明显的转变,磨一磨,或许她就同意了。

于是我坦白告诉姊姊,我是真心爱着林以灏,在一起是有走一生的打算。

姊姊大怒,抬起手要扇我,巴掌快落下的时候,又收了回去。

我说:“姊姊,你打我吧!但我想说,其实你看我其他事情都是听你话的,从小到大你让我往东我不会往西,和你唱反调的两件事,第一件是七岁那年我不想离开福利院,你让我去的林家,说我会有好的生活。第二件事就是林以灏,你不让我和他在一起,可我早就已经爱上他了。”

姊姊捂住头,喃喃自语道:“我埋下的恶果,我把妹妹送去了林家。”

“姊姊,你和林以灏的关系现在也缓解了很多不是吗?你到底怎么了?”

“把林以灏叫过来!”

“他前天飞去了巴西,估计明晚才能回国。”

“顾歆午,林以灏给你下了什么降头让你对他这么痴心?”姊姊问了我这么一句,不等我回答直接走了。

我跟着她一起出了学校,她打车离开,我跟着她一起上出租车,门刚拉开就被她推到一边,看着出租车迅速在我面前消失,我不知道这一次,姊姊又会做出什么事。

我心里七上八下,跑去酒吧,喝了久违的大都会。

言展也在吧台前坐着,他在等阿舒。走到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,问:“失恋了?”

之前失恋时我经常来酒吧,和林以灏和好后就很少喝酒了。他这会儿看见我在喝酒,可真是个乌鸦嘴。我看了他一眼,“你不要咒我。”

“哪里听出我咒你?”言展笑出声,酒吧里人声喧哗,他拿着酒瓶喝了口,大声说,“这个不行下一个更乖!歆午,我是祝福你!”

他是第一个想撮合我和柳煜安的人,也是到现在还唯一坚持的一个。我其实看得出柳煜安对我比对其他人不太一样,我知道他的秘密,也可能是因为交换过秘密,他不擅长交际,把我当成了很重要的朋友,而如果上升的爱情,显然是说不通的。

我不再和言展说话,言展拿上自己的手机,走到了洗手间那边。

五分钟后,柳煜安出现在了酒吧里。他走到言展刚刚坐下的位置,我们对视一眼,我笑起来:“言展让你过来的吧?”

他也开玩笑,“他给我找着机会了。不过你是怎么了?”

我把姊姊反对我和林以灏的事情告诉了柳煜安,他时不时地喝两口酒,沉默着听我讲完整件事,一如我从前听他说双双和阿深的故事一般,但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,不会打断我的话。

等我把事情全部讲完,柳煜安问:“你说你姐姐不止讨厌林以灏,对他父母也是同样的态度,歆午,那你想要扭转你姐姐的态度,一味讨好和试图缓解治标不治本,得先找到原因。”

“我也觉得其中有我不知道我原因,但姊姊咬死不说,师娘说是姊姊觉得林家把我从她身边抢走了。”

“你也觉得是这样?”柳煜安打量了下我的眼睛。

我摇头。

“你和林以灏正常相处,你姐姐不反对,但她不许你嫁给林以灏,我猜两个原因,第一,她喜欢林以灏,第二,林家对你们有亏欠,不止对她,是对你们。”

我看着柳煜安,愣了两秒钟,我问:“你指哪一方面?”

“歆午,我不是算命的,这只是我的两个猜测,林以灏各方面都好对你也足够用心,这样的妹夫,你姐一再地反对,不惜以假自杀和断绝关系来阻挠,这其中的原因你自己想想。”

柳煜安停顿了下,继续说,“我比较倾向于第二种猜想,一个和妹妹相依为命的姐姐,为了妹妹有更好的生活在十岁出头的年纪就能把妹妹送走,歆午,这种兄弟姐妹之前的情感在我看来是可以打败一切的,不过歆午,这也只是我的猜想。”

我思索着柳煜安的话,想来想去,最后的注意力停留在亏欠那里。

回去躺在床上想了一个晚上,我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师娘的情景,那是师娘第一次来福利院,她给我们送蛋糕和衣服,院长让我们唱歌给师娘听,而后师娘在众多孩子之中看见了我,问我叫什么名字。再然后,她就提出要领养我,说我适合唱戏,让我跟着她学黄梅戏。

其实并不,我小时候长得胖,反应又迟钝,前辈们教我一个动作,我反反复复要学好几次,毫无天赋可言。师娘在我身上投入了太多的耐心,十几年来一直将我视若己出。

我之前有过各种猜测,猜测林家是不是哪里对不起姊姊,但我从来没有想到,这个亏欠,或许不仅是对姊姊,或许还有我。

我再想起姊姊在爸妈墓碑前的自责,有关爸妈为数不多的记忆里,我想起爸爸是建筑工地上的负责人,还有林家去年迟迟开售的那个楼盘,那个令我莫名觉得熟悉又说不上来的地方。

这样的想法一旦展开,会变得很可怕。天亮之后我买了最近一班的机票回去A市。回去之后,第一时间赶去了福利院。

福利院这会儿还很安静,小朋友们上学的已经离开了,没上学的跟着义工一起去晨练,院长呆在屋子里做鞋垫,戴着老花镜一针一线动作都很缓慢。

我走到窗户前,和她打招呼说院长好。

院长见到我,连忙发下手里的活计,她知道我在北京上学,走出来问:“歆午,你这会儿怎么回来了?”

“院长,我有话想要问您。”我开门见山直接说道,“是关于姊姊和师娘的事,您知道姊姊对林家一直以来的抵触,是因为什么原因吗?”

院长的瞳孔骤然缩紧,她伸手扶了扶镜架,那双金属框架的老花镜差点就在她的鼻梁下掉落下来。

我仔细地观察着她的面部表情。而后她反问我:“歆午,你听谁说的这些话?”

“我猜的,姊姊对其他人都好,但对师娘、林叔叔和林以灏就不是,院长,这其中……”

“哪里有什么神秘原因?”院长笑了笑,我能看出她在掩饰什么,她说,“歆午,你是瑜徽唯一的妹妹,林夫人当年把你从她身边带走,你和林家成了一家人,你想想瑜徽那时候也只是个孩子,她心里也苦啊!”

我点点头,知道已经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了。我说:“您说的也是。”

我在福利院没待多久,等义工带着小朋友们回来时,我偷偷地进了院长的房间,在那一叠厚实的人员登记薄上,翻到了很久以前自己和姊姊的资料。

我记下了我们当时的户口地址,家乡在我的记忆之中是十七年前的事了。拿到地址后,我若无其事地和大家告了别。

出了福利院,我把地址报给了出租车司机,司机听后想了想,找了导航,然后疑惑地和我说:“姑娘,那个地方早就不在了啊!整个大院十几年前就被拆除了。”

这个结果好似并不意外,我问:“那里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开发区?”

“对的。房产大亨炒了好多年,建了几年的楼盘去年才开售,房价比十几年前翻了接近七翻,七翻啊!”司机说着,变得激动起来。

我笑了一下,说:“那好,师傅您把我送去那边吧!”

出租车在路上走了两个半小时,终于把我带回了我的故乡。在那里,我看见了林家去年售出的楼盘,现在是一整条商业街,和高档住宅房。

我想起去年林以灏带我来这里时,我问他这里是哪里,他说不知道。我再问他为什么撒谎时,他差点把车撞到了树上。

我当时只是莫名地觉得这个地方熟悉,转眼也就忘记了,殊不知,这里竟是我的故乡。

我小时候住的大院早已被拆除,院子里所有的人也都不知去向何处,甚至那座大院在我脚下的哪片土地上,我都再也不会知道了。

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,就在家附近,一块地皮被房地产开发商看中,爸爸去那里做了工地负责人,当时爸妈很欢喜,那份工作有一笔可观的收入,爸爸还让我骑在他肩头上,牵着姊姊一起去大院的小卖铺里,买了好多小鸭子造型的棒棒糖。

我还没回家,就在外面把自己的棒棒糖全部吃光了,回家后姊姊一边教训我不该贪嘴,一边把自己的棒棒糖再分给我。

在那之后没过多久吧!我忘记是两个月,还是几个月,反正没多长时间爸爸就出事了,爸爸出事那天,妈妈把我放在楼上的阿姨家里,她带着姊姊赶去了工地现场,姊姊在八岁那年,亲眼目睹了爸爸出事的惨剧。

再然后,妈妈喝毒药自杀,躺在家里的床上,是姊姊早起发现妈妈死掉,她颤抖着双手把我抱出了房间,紧紧地捂住我的双眼。我被她蒙住眼睛,听觉变得格外清晰,整个屋子里,就听见姊姊的牙齿在打颤。

如今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了我记忆中熟识的一切,这片土地经由开发商的打造,变得繁华且光鲜。我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,而后停坐在一个广场的台阶上。

我对故乡本没有多少情谊,毕竟它在我心里只有少到细微的记忆,甚至爸妈的脸,我都记得不那么清晰。

可是,故乡、父母,不管我长大多大,这些都应该是我最珍贵的情感寄托。

我一直坐到下午,林以灏打来电话时,我还待在那里。

他问:“歆午,你回来A市了?”

“是。”

“现在在哪里?”

“在我老家这边。”

电话那边沉默了起来,我问:“林以灏,我爸爸当年,是不是给林叔叔打工?”

“歆午,发个定位给我,我马上过来,你等我、等我一下。”林以灏的语气变得格外急促,我突然觉得很心疼,不是心疼他,当然也不会是我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