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起初是因为喜欢，家里多了一个可爱的妹妹，整天黏着我，虽然调皮但不管怎么耍赖都不会真的生气，每天都想捧在手心里，看到可爱的东西第一反应是要带回家给你。后来知道了这些事，感到抱歉，因为有亏欠，暗自在心里想，今后要加倍对你好。”

林以灏摸了摸我的脸，小心翼翼地说：“歆午，我是抱着这种心态，开始理解瑜徽的忧郁神秘，出于愧疚喜欢过她。”

他继续说：“前年除夕夜，我申请了飞A市的班机，我只想回来见见你，我不确定自己是从哪个时候将对你的感情转化为爱情的，但那年除夕夜看到你时的惊喜让我笃定了这份感情，我当时在心里想，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，一定要娶你回家，年年和你一起过除夕，爱你很多年。

“去年除夕我也去看你了，你不知道，我看见你和你的朋友们在北京郊区放烟花，你跑来跑去看上去特别开心。看见你对别人笑，歆午，我那时非常矛盾，你过得不好我会很难过，可你过得开心我也会有点难过，返程的路上，我想了很久，让我难过并且恐惧的，是将来有一天，你的喜怒哀乐再与我无关。”

我的眼泪变得一发不可收拾，林以灏和师娘保护了我这么多年，不让我知道事实真相，他们和姊姊一起，给了我快乐长大的机会，让我热爱上生活喜欢上自己。

但对姊姊，这真的一件非常残忍的事，我一时没办法去理智思考接下来的事，我只觉得我好对不起我的姊姊，让她独自承受那些压力这么多年，太辛苦了。

林以灏继续说：“歆午，我知道这件事瞒不了一辈子，但是你可不可以，不要离开我？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，我不能再失去你。”

“我说过的，林以灏，我也变成了讲道理的人，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。”

“那我们一起去和瑜徽说好不好？”

我抱住林以灏哭了好久，我们没有去江边，从车里下来，再次走回姊姊的店里。

此刻店铺已经打烊，小徒弟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。我们上楼去，姊姊看见我和林以灏一起过来，扫了我们一眼，问：“你们想干什么？”

“姊姊，对不起。”我抱住她。

姊姊被我弄的有点懵，语气也变缓和了起来，她把我拉开，盯着我的眼睛问：“你怎么了？哭成这样？”

“姊姊，我知道爸妈的事情了。”我擦了擦眼泪，“我知道爸爸去世的真正原因了，姊姊，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。”

姊姊的眼圈立刻泛红了起来，她慌忙别过头去，问林以灏：“你说的？”

“不是。”林以灏否认。

姊姊搂住我，她突然大哭了起来，我见姊姊哭过几次，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，她哭的歇斯底里，是那种受了好多年的委屈，终于可以爆发的感觉。

姊姊哭完，抬起头抹了抹眼泪，看见林以灏还在这里，她哑着嗓子问我：“歆午，你恨林家吗？”

“姊姊，这件事和师娘还有林以灏没关系。”

姊姊瞪大眼睛，仿佛是不相信这话是从我口中说出来的，反应过来后，她快速伸手扇了我一巴掌，这是我从小到大，第一次被人打巴掌。

姊姊质问道：“歆午，那是我们的爸妈，他们家毁掉了我们家，你怎么可以说得出这种话？就因为这些年来他们给予的那点小恩小惠，你连爸妈的死都无所谓了吗？”

林以灏见姊姊打了我，立刻过来把我拉到他身边，他挡在我前面，对姊姊说：“瑜徽，我承认我们家对不起你们，但当年的意外谁都不希望看见，我爸也不知道会出事。我不求你原谅，但是我很爱歆午，她也很爱我，我不会辜负她。”

“我能容忍你和歆午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已经是我最大的客气，林以灏，你不要得寸进尺！”姊姊说完，又把我拉了出来。

她盯着我的眼睛问，“歆午，你说清楚，你觉得这些事都无关紧要吗？要是死的人是我，是不是也没有关系？即便是林家人害死我了，你是不是还会想，不是林以灏杀死的，就不妨碍自己和他在一起？”

我使劲摇头，一时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。

林以灏扳开姊姊的手，他低头说：“瑜徽，我求你了，别为难歆午，她和你一样都是受害方，她心里也很挣扎。”

“是啊！歆午和我一样都是受害方，那你们林家呢？原谅是不可能的，我让歆午安心长到这么大，没能瞒一辈子，但我也已经尽力了。我的过去太苦了，让我看着我唯一的妹妹嫁到你们家，这不可能，我做不到。”

姊姊说着，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笑了起来，“你知道这些年里，歆午把你们当作家人，和你们共同生活时我内心的难过吗？我忍太久了，我可以一直忍下去，但妹妹知道真相了还和你们继续生活，这一点我无法接受。”

“姊姊，对不起……”我伸手去擦姊姊脸上的眼泪，“我以后永远和你在一起，姊姊，让你这些年一直一个人承受这么多，我对不起你。”

“你能保证和林以灏断了关系吗？歆午，他现在就在这里，你们都不要骗我。”姊姊的眼泪根本止不住，像是被打开了闸门无法关起。

我看着姊姊的眼睛，那句保证差点说出来时，我回头看了眼林以灏，把嘴里的话改成了“我会努力做到的。”

姊姊再问林以灏：“你什么想法？”

“我不想为难歆午，瑜徽，因为我非常爱她，知道失去你的支持她会不快乐，所以你之前让我放弃，我放弃了，我真的尝试过，但我没办法放下歆午。上一辈的恩怨，我其实也无可奈何。”

“是，你很无奈。可你受到过任何伤害吗？我这些年来的每一天都活在爸妈离世的阴影之下，这种感觉你能体会吗？”姊姊说，“我已经失去了父母，没办法再失去妹妹了，如果歆午嫁到你家，我不可能说服自己继续和她维持现有的关系。”

林以灏没有说话，我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样子，我仍旧不敢回头。

姊姊继续说：“林以灏，你作为林家少爷，本身条件也都说得过去，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小姐给你林家做媳妇吧！我们歆午也不差，追她的小明星富二代都有，她才20岁，未来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忘记你。”

我听到这话，闭了下眼睛，泪水滚烫地流了下来。未来的人生也才几十年，我怎么可以忘掉林以灏？

林以灏轻声说：“歆午，你回头看看我。”

我不回头，我没办法去看他。他又何其无辜，而且他也像我爱着他那样爱着我。

可比起我们经历的这些，姊姊才是最大的受害者。我平静下来，背对着他说：“林以灏，我待在姊姊这里，你不要告诉师娘我回来过，接下来的问题，给我点时间我自己想想。”

林以灏回应：“好，那你早点休息，歆午，不要着急做任何决定，知道吗？”

我点了下头。直到听见房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，我才回过头去。

姊姊坐倒在沙发上，她哭了好久，对我说起她这些年来的不安和后悔。

我刚去林家时，姊姊说她睡觉会整夜做梦，梦见妈妈问她把妹妹丢到了哪里，梦见我离开时哭着质问她为什么抛弃我，她从开始的后悔，到后来看见我逐渐变好后稍微释然，再到现在，她觉得我有出息了，我可以摆脱被命运编排的人生，但她万万没想到，我爱上了林以灏。

姊姊说，她不告诉我这些事情，是怕伤害到我，可当我得知全部事实仍然无动于衷，这一点她接受不了。

我一直听她说到后半夜三四点，前一天晚上我一宿没睡，加上昨天一整天的事情，到之后我眼皮子都掀不开了，很多往事我不记得甚至毫不知情，所以我很想听下去，一直听姊姊讲完。

听到最后，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。

醒来时是第二天中午，姊姊躺在我身边抱着我，我再次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，摸了摸姊姊的脸，她脸上的泪痕还在。

洛洛已经被小徒弟送去了幼儿园。我起床走出房间，看见手机上的未接来电，学校戏曲院那边，我参加的黄梅戏表演晚上就要开始，联系不上我，大家很着急。

我想说请假，我现在真的没有状态去唱戏，可那场戏我在里面是旦角，戏份不少，一时换人不可能，加上我前段时间一直在排练话剧，唱戏的事搁浅了很久，这是好不容易被选上的角色。

我给社团里的工作人员道歉，硬着头发订了马上回去的机票。过了会儿姊姊睡醒，她眼睛还是肿着的，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她。

姊姊说:“回去记得用心学习。”

我点头说好。

姊姊补充:“还有，别再和林以灏纠缠不清了。”

回去学校，我先赶着去化妆，然后做最后一次排练。

上台前指导老师一直说我不在状态，上台时果不其然，我没办法集中注意力，穿着戏服在舞台上走动，把要唱的对花全部忘了，一个着急，自己的鞋子踩到自己的裙子上，在舞台上摔了个跟头。

这是在学院里面的表演，算不上郑重，但观众也不少，大家辛苦排练了两个多星期。

和我搭戏的同学吓了一跳，连忙伸手把我扶起来。

我从地上起身，坚持着磕磕巴巴地唱完了一整出戏，退场时感觉自己走过了这么多年来，最漫长的一出戏。

退场去后台，我看见了林以灏。

他走到我身边拿起我的胳膊，问:“摔疼了没？”

我摇头，“不疼。”